兵車行創作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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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 爺娘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咸陽橋。 牽衣頓足攔道哭,哭聲直上干云霄。 道旁過者問行人,行人但云點行頻。 或從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營田。 去時里正與裹頭,歸來頭白還戍邊。 邊庭流血成海水,武皇開邊意未已。 君不聞漢家山東二百州,千村萬落生荊杞。 縱有健婦把鋤犁,禾生隴畝無東西。 況復秦兵耐苦戰,被驅不異犬與雞。 長者雖有問,役夫敢申恨。 且如今年冬,未休關西卒。 縣官急索租,租稅從何出。 信知生男惡,反是生女好。 生女猶得嫁比鄰,生男埋沒隨百草。 君不見,青海頭,古來白骨無人收。 新鬼煩冤舊鬼哭,天陰雨濕聲啾啾。
《兵車行》是歷史生活的真實記錄。
唐玄宗天寶年間,朝廷對邊疆少數民族頻繁發動進攻。八載(749),哥舒翰奉命進攻吐蕃石堡城(在今青海省境內),久攻不下,后雖僥幸取勝,但所部六萬三千人損失大半;到這年冬天,所派駐龍駒島(在青海湖中)的二千戍卒也全軍覆沒。十載(751)四月,劍南節度使鮮于仲通又奉命進攻南詔(主要轄境在今云南省),結果大敗,士卒死者六萬人,仲通僅以身免。由于這兩次戰爭中喪師巨萬,朝廷乃大舉征兵。這件事,在《資治通鑒·唐紀三十二》里有生動的記載:
人聞云南多瘴癘,未戰,士卒死者什八九,莫肯應募。楊國忠(時任宰相)遣御史分道捕人,連枷送詣軍所……于是行者愁怨,父母妻子送之,所在哭聲振野。
如此摧肝裂肺的圖景在歷史上也是罕見的!《兵車行》這首詩,很可能就是詩人見到這樣圖景的當時或其后不久寫的。
但詩人把這個歷史鏡頭捕捉到自己的詩中來,不過是拿它作為一出社會悲劇的序幕,而他的主要意圖是揭露統治階級對人民的殘酷壓迫。因此,緊接著這個序幕,就通過“行人”答問逐層深入地展示這出悲劇的內容:“去時里正與裹頭,歸來頭白還戍邊”──這是說丁壯們無限期地超期服役;“邊庭流血成海水”──這是千百萬戰士戰死沙場;“漢家山東二百州,千村萬落生荊杞”──這是說全國農村生產凋敝;“縣官急索租,租稅從何出”──這是說人民連生計都無法維持,而朝廷依舊逼索租稅。可見,這種藝術概括方式的基本點是,由點到面、由現象到本質地勾畫出安史之亂前的一個歷史時期里社會的真實狀況。讀完這首詩,我們不僅可以看到整整一代人的深重苦難,而且能觸摸到詩人那顆同情人民的火熱的心。
這首詩的意義還不止于此,更為重要的是,它表現了詩人反對“開邊”戰爭的堅定立場。“邊庭流血成海水,武皇開邊意未已”,說明他認識到這種不義的戰爭是一切苦難的根源;他敢于把戰爭的責任加在最高統治者身上,這樣的勇氣是當時眾多的詩人所不具有的。詩人的這種立場是一貫的,在《前出塞》中他曾寫道:“君已富土境,開邊一何多”“殺人亦有限,立國自有疆”。這正是杜詩人民性之所在。